15 問天 之錦衣伏影 葉左肇

第十五章　錦衣伏影

午門陰雲密布，赤瓦如鐵，寒氣從磚縫中滲出。

朱棣倚於暖閣窗前，手中翻著一卷來自南海的密疏。那是錦衣衛千戶周綸密奏——

「鄭和遣小船兩艘，並非因風偏，而為私運人員，終止於海圖所無之地。據諜報，此人行止儼然宗室，疑為建文帝。」

朱棣讀至此處，無聲冷笑。這不是意外，而是驗證。他早已疑心，只是缺一片最後的棋。

「馬三寶……你終是選了他，而不是朕。」

姚廣孝坐於一旁，緩緩合手：「陛下，可忍？」

朱棣垂眼沉思，忽問：「你說，此事若公之於朝堂，天下人會信什麼？」

「只信聖裁。」姚廣孝平靜地答，「但不能殺得明白，要讓他自己『死』在海上，無人知曉，無人懷疑。」

朱棣沉默良久，終緩緩道：「準奏。下一次出航……便是送他歸西的時候。」

同年秋，鄭和奉命再次下西洋，船隊仍由「寶和號」領航，出發前夕，忽接聖旨增調錦衣衛隨行「保護」，由周綸統領。

周綸奉旨暗中設局，於途中安排海圖錯置，致船隊避入風浪險地，又令船尾船艙「走水」，企圖燒毀鄭和所藏內圖與密件。

鄭和察覺異常，未發聲，僅以平淡語氣命人：「轉舵避風，水火皆有因，無需深究。」

數日後，周綸藉故於夜間邀鄭和共話，船尾帳中燈火搖曳，一壺清酒未盡，刀鋒已藏。

「鄭公公，陛下疑您藏密不報。」周綸語帶試探。

鄭和淡然一笑：「我只是個掌帆的老奴，不懂朝局。」

周綸忽起身：「若那人真是建文，您可知這是大逆？」

鄭和抬眼，語氣仍平靜如海：「逆與不逆，不在我，而在皇上心中。」

帳外風聲大作，海浪掀拍。

周綸盯著他良久，終未動手，只低聲道：「你……自己小心。」

鄭和送他出帳，回身之時，臉上笑意已收，只餘眉間一縷冷峻——他明白，這次不會是試探，而是警告。

他取出藏於暗格中的那串舊念珠，拈珠低誦一言：

「不問蒼生問鬼神。」

這一刻，他知道，自己距離死亡不遠了。但若再給他一次選擇，他仍會做同樣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