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 汨羅江畔 之 天問幽行 葉左肇

第二章：天問幽行

詩界無晝夜，星辰倒懸。屈原行走於浮島之間，天光從未灑落，卻無所不照。腳下之路時為波濤，時為詩卷，時為骸骨堆砌的歷史長橋。

過「九歌島」時，他見群神舞祭，湘君湘夫人化作霧中雙影，持羽扇而歌：

「帝子乘風來，雲霓曳空轉。

江水千年落，問君心可還？」

屈原欲問國亡何由，然二神不語，只以哀歌相送。屈原憂心更甚，轉而向東，行至第三浮島——「天問山」。

此山孤懸雲上，石如龍鱗，崖邊鐫滿古問，其形若碑、若骨、若火。山門之前坐一老者，雙目閉合，額間刻「伏羲」二字。

屈原稽首叩問：「夫天地始生，其理何端？星辰誰排？日月誰馭？江海何為盈？帝王何為興亡？人心何為背義？」

伏羲不語，卻將手中杖杖地一擊，空中響起一陣古音。雲霧翻卷，天上赫然出現一道「問之長梯」，每一階皆題一問，每走一步，屈原胸中便浮起一層詩意，如焚如火。

他走過第一百階時，頭頂星光忽明，耳邊傳來聲音，非神非人，如史書如夢語：

「你問天，天未答；你問人，人噤聲；問到盡頭，是問己。」

屈原悚然，卻愈行愈堅。就在登上第三百階時，長梯驟斷，一道雷光從天而降，化作怒目雷神，問曰：「你乃凡人，焉敢問天？焉敢問命？」

屈原立而不懼，吟曰：「我問非為逆命，乃為蒼生無聲。問天非狂，問己非妄。若吾不問，誰為此間代言？」

雷神見之不語，只拱手後退，天地一時寂然。屈原氣力已竭，盤膝坐於雲梯斷處，自袖中取出詩簡一軸，題曰《天問》。

那一夜，他於雲中筆走龍蛇，一筆問天地，一筆問江山，一筆問蒼生，一筆問己心。寫至最後，他忽問：「魂歸何處？詩止何處？我若盡，我若亡，騷魂可在世間久居否？」

而詩界無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