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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子歸山月 之 風起會稽

第八章:風起會稽

范蠡暗海籌謀,西施淚落姑蘇

越王勾踐登上會稽高台,風卷旌旗。

范蠡立於其後,胸中謀略如雲海翻湧。

自西施入吳,姑蘇城內消息日漸傳來——

吳王沉迷色香,不理國政;伯嚭弄權,伍子胥得罪終將難全。

范蠡夜歸府邸,推窗望月。

月色如洗,越山如靜。

他心底卻波瀾萬丈。

西施每一封密信,如寒燭照心,字字帶着壓抑與哀怨。

「妾身日處深宮,步步荊棘。烏啼白雲下,妾心不敢哭。唯恐一滴淚,便誤越國興亡。」

范蠡攥着信,手指微顫。

他知她在忍,他更知她在痛。

這一場傾國計,她是刀,他是柄。

劍鋒之利,劍柄亦傷。

吳宮冬夜,琉璃窗外雪如碎玉。

西施被召入大殿,吳王醉臥。

她輕撫瑤琴,聲音淺淡如水,彷彿一旦稍重便壓垮了自己的呼吸。

伯嚭在旁側目,笑意陰冷。

「西子之色,可亂天下。吳王既迷,吳國危矣。」

西施聽得心底發寒,她知——

越國之計,正逐步逼近吳國的命脈。

然而她並未喜,只覺血色凝於掌心。

翌日,宮中來人傳言:伍子胥再上諫書,請吳王遠越備戰,清宮中怠惰之風。

吳王大怒。

西施在垂簾後,聽見吳王雷霆之喝,聽見伍子胥沉沉一嘆,聽見大殿上一片死寂。

她忽覺腳下寒透骨髓——吳國之崩,從此刻起已無可回返。

越國香溪邊,冬風碎柳。

范蠡蹲在河石上,久久凝望水面。

文種來訪,披風帶霜。

文種道:「吳國將墮,時機已至。」

范蠡卻閉眼苦笑:「墮者吳國,泣者西子。」

文種沉默片刻,道:「為國者不戀己身。」

范蠡反問:「為國者,是否可不戀一人?」

寒風中二人相視無語。

突然,一名細作急奔而至,跪地呈上密報。范蠡拆開——

字跡微顫,正是西施手書:「伍子胥將死。血色將染姑蘇。妾身雖計成,但心已碎。

蠡君,妾願與子共死於來日之春。」

范蠡胸口一痛,竟失手令書信落水。

那一紙淚痕,隨河而遠,如她此刻的心。

西施被迫站在遠處,目睹吳王賜劍。

伍子胥高大如松,鬢髮斑白,眼底卻亮若孤星。

他看向她。不是怨,不是恨,是洞破世事的透徹。

低聲一句:「越女,不必愧。亡吳之責,不在你我,在這天下已棄的吳王。」

她淚落如線。

而伯嚭站在殿外冷笑,吳王醉眼昏昏。

伍子胥死後,吳宮風聲驟變。

西施閉門三日不出,

只覺自己從此負了天下第一忠臣。

春至江南,梅花帶雨。

范蠡站在越軍大營前,鐵甲映出寒光。

他閉目片刻,低語:「西子……再忍片刻,便能接你回家。」

范蠡在軍議後獨自坐下,取出西施第一封送出姑蘇的信。

上面寫着:「若越國有日再興,願子帶妾歸於五湖,舟楫輕搖,如初見之時。」

然而今日,他知——她的心已經被血染,她再也不是初見時那個山野少女。

她將以凄風悲花的姿態,走向天下的傳說。

越軍如潮。

吴国如風中殘燭。

吳王倉皇失措,伯嚭言語不清,宮門焚燒。

西施站在破碎的畫檐下,遠望大火映紅半天。

她不知道自己該悲該喜。

這是她以淚與痛換來的結局。

她身後的一切,都將化為灰燼。

范蠡終於踏入吳宮,

灰燼中,他一眼便看到她。

西施緩緩轉身,衣裙沾着灰煙。

她的眼裡沒有勝利,只有深到極處的疲憊。

范蠡上前一步,用力擁住她。

她在他胸口低聲哭:「蠡君……妾好累……妾殺了吳國……

范蠡抱得更緊:「你沒有殺吳國……是天下殺了它。

你只是……替越國承下了最苦的一步。」

她哭得像是所有春雪都融化。

越王登位,天下傳唱西子之功。

然而范蠡離席而去,只留下一封書信:「功成者去,天下可再立,西子不可再累。吾帶她入五湖,若問我二人去處,但看——一舟煙雨外,一夢白芷間。」

西施捧信,淚如斷線。

翌日,兩人泛舟五湖。

天光水色,寂靜如畫。

舟上有琴,有酒,有一段再無國破之痛的風聲。

世人只知西施美,不知她心碎;只知范蠡智,不知他以一生償她。

五湖烟雨中,傳來她最後一首歌:「山遠天長情未老,水深潮落月空明。若教此身終成夢,願與君同入無聲。」

舟影隱去,真正的結局世人不知。

有人說兩人隱於湖島;

有人說西施葬於荷花下;

有人說范蠡孤身遠去。

但五湖清風至今仍在訴說——

曾有一段以天下為代價的凄美愛戀,

在此間沉睡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