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 雪落楓城 之 雪落之夜 葉左肇

第十一章：雪落之夜

沈青坐在鋼琴椅上，凝視著手機螢幕上那條訊息。字句柔和，語氣親密，彷彿他們從未有過爭吵與裂痕，只是情人之間的某次短暫冷戰後的和解邀約。

「明晚八點，你有空嗎？就我們兩個人。我會帶紅酒和你喜歡的琴曲。」

她的手指懸在螢幕上，久久沒有點下「回覆」。理智在心底叫喊，這是一個陷阱，是他最後一次接近你的機會。而情感卻更頑固地低語：或許他真的想結束這一切，不是逃避，而是面對。

窗外天色漸暗，冷氣團南下，天氣預報說今晚會下雪，是今年的第一場。

她終於輸入：「好。」然後點了發送。

夜幕如約而至。

八點整，門鈴響了。

他依舊如從前那樣微笑，手上提著一瓶紅酒與一個古舊的皮革琴盒，衣著整潔，氣息穩定。他像個從時間縫隙中走出來的幽靈，帶著過去的影子與未完成的對白。

「謝謝你願意見我。」他低聲說。

她點點頭，讓他進來。

房內燈光柔和，音響播放著莫札特的《安魂曲》。他熟練地為兩人倒酒，將琴盒輕輕放在沙發旁，笑著問：「還記得我最初教妳彈這首曲子的時候嗎？」

沈青沒有回答，只靜靜看著他。

他喝了一口酒，然後說：「我以為我們之間……不會走到這一步。」

沈青的眼神像是遠遠望向什麼，語氣低緩：「有些路，是從一開始就註定的。」

沉默，蔓延。時鐘的滴答聲，忽然變得格外清晰。

半小時後，羅頌文走出公寓，動作一如平常，彷彿只是剛參加完一場簡短的晚餐聚會。他的外套衣角沾著微不可見的塵，手上提著一個深灰色的紙袋，鼓鼓的，密封良好。

他緩步走向車子，將數個膠袋放進後車廂。

天已經下起雪來，雪花無聲地飄落在街燈下，如灰燼落入死城。他站在車旁抬頭看了片刻，然後輕聲笑了一下。

「雪落了……」他自言自語，「真是個乾淨的夜晚。」

車子駛離巷口，輪胎在初雪上壓出一條模糊的痕跡，然後迅速被飄落的白雪抹平。

風從高樓間穿過，冷冽又空洞。那棟公寓的窗戶依舊亮著微光，沒有人知道，那一夜，房裡發生了什麼。

也許只是一次和解。也許，是另一段沉默的終結。

雪繼續落下，悄然淹沒了楓城的一切聲音，像是替某個秘密，覆上了永不揭開的白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