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左肇專欄之子胥之死
吳王望著盛怒的伍員,撫著腰間的佩劍,心中就抑起一陣莫名的感嘆。
「夫為人臣,內不得意,外倚諸侯,自以為先王之謀臣,今不見用,常鞅鞅怨望,願王早圖之!」
太宰嚭的說話又像利刃般向他刺過來,他想了想,又撫著腰間的佩劍。
「微子之言,吾亦疑之。」
這時,吳王實在是下了很大的決心。
終於,他提出了屬鏤之劍,臉上就抑起了一陣逼人的殺氣。
「子以此死!」
子胥的腦際此時想起當日掘墓鞭屍的情形來:
天空漆黑的,像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大衣。
伍員仰天望著漆黑的天空,內心卻像被火燒似的。
楚王還是靜靜的躺在石棺內。
破空是一陣狂笑。
「拿鞭來!」
一個靜靜躺著屍首,面向著一個連青根也畢露了的復仇者,他還能作些什麼呢?
平王殺父兄之仇總使伍員不能自制,其實,他又可知,伍奢之死,亦即是他今日的一面鏡子。
當日,身為太子太傅的伍奢,又何嘗不是為了一句說話而引致身亡。
「王獨奈何以讒賊小臣疏骨肉之親乎?」
當然,費無忌何嘗又不是今日的太宰嚭。
而父奢兄尚之死,實令子胥內心感覺極大的沉痛。於是奔吳,仕行人,一夜而白頭,佐吳王闔盧伐楚,五戰而入楚都郢,而平王已死,身為楚人的伍員,對於父兄之仇,真的如此鞅鞅怨望?
「唏!」
破空是一陣撕裂的聲音。
「唏!」
伍員腦際仰起的不知是父兄之死或是逃奔吳時的情景,為仇?為怨?或是另一私慾的發洩?
其實,所謂國仇,所謂家恨,祇不過是自我為了逃避良心責備而作的藉口。
伍員的心,子胥的意向,祇有他自己才知道,或許,他亦一直不了解自己,所謂仇怨,也許就是心中的鞅鞅。
眼前,已不再是漆黑一片,太宰嚭的傲氣直逼過來,伍員的心亦抑起一陣寒意。
夫差更不能分辨真偽虛假,其實,也許根本就沒有所謂真理,更沒有忠奸之分,而且忠奸也沒有界綫,這祇不過是視乎所代表的身份罷了。
眼前,伍員的心已枯了,在他已枯竭的眼中,望見了吳王的劍,這叫他又應作何抉擇呢?
死,是人所必經之路。子胥,這是你走到路的盡頭吧。既然要死,總也要死得有點傲氣。
「抉吾眼懸諸吳東門,以觀越人之入滅吳也。」
自剄,祇有是他今日的唯一途徑?
死有輕於鴻毛,有重於泰山,無論鴻毛或是泰山,總也是死。
唉!
伍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