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左肇專欄之《阿多奈斯》的輓歌
「祖先給我的呼吸,我將這力氣用進詩裡,
我靈魂的船駛走,
遠離海岸,遠離震顫的人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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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忍受黑暗、恐懼與隔膜。」
在《阿多奈斯》最末一節(第五十五節)中,雪萊,你這個無神論者,把你的心靈交給了海,但在你二十九歲的一天,這個值得懷念的日子,一八二二年七月八日,你所喜愛的異國義大利的亞平寧山脈(Apennines Mountain)還在夢中,祇是你所熱愛的海洶湧著瘋狂的浪,你的船駛進斯培西亞,正如你生命之船航行於浪濤翻騰的人生大海,你舒展胸懷,正想著人生雖然坎坷,但卻絢麗悲壯,
七月一日,雪萊與友人威廉乘著一艘名「唐璜」號的小帆船去勒戈恩接雪萊的好友韓德及其家人。雪萊把他們安頓在居於比薩的拜倫家裡後,在八月從勒戈恩與威廉駕船駛回斯培西亞,不幸中途遇大風。雪萊的屍體浮於近淮亞銳吉峨海邊,臉已被魚咬得面目全非,但他衣袋裡有兩本書,一本是索福克烈的悲劇作品,一本是濟慈的詩集,像其他人一樣,雪萊也是熱情的,但因他的思想,不容於英國社會,他的同學嗤笑他,欺負他,牛津大學開除他,而他的婚姻生活亦未見如何溫暖,在一八一一年,十九歲的雪萊與十六歲的哈麗葉在愛丁堡結婚,婚後生活不很融洽,一八一四年,雪萊與妻子分居,而與他所崇拜的哥德溫女兒瑪麗相戀。一八一六年十一月九日,哈麗葉悲憤投河自殺,那年十二月三十日,雪萊與瑪麗正式結婚。
雪萊的為人十分慷慨,在倫敦時,自已雖然生活窮困潦倒,但仍向人借貸,去為一些素未謀面,因為思想與當時社會不同,而被判下獄的作家代付罰金,在他的一生當中,祇有愛而沒有恨,如他的詩一樣:
「今日微笑的花朵
明日凋落
所有我們希望持久的
向我們蠱惑又逃脫。
這世界的歡樂是什麼呢?
閃光愚弄著黑夜
喜悅這樣短暫。」
喜悅是短暫的,在你二十九年的歲月中,你又渡過了多少個喜悅,而在多霧的倫敦,你悵然的躑躅街頭,找尋失落的詩句,侷束於被人遺忘的角隅。寫憂鬱的詩,而悲劇的主角卻是你。你歌頌大海,你愛慕大自然,但是柔柔的海水竟奪了你的生命,於是你哭了,你的哭泣,如濟慈的死同樣悲哀。
你失望的哀聲,在你死前一煞是如何的悲傷,在小帆船中,你與同伴看著茫茫的大海,大雨不停的在你們身上猛打,一個一個的巨浪向你們的小帆船湧過來,在無援的情況下,你們寜願被大自然吞噬,亦不向所謂造物主求助。因為,你們知道他是不存在的,而存在你們心中的,就祇有絕望。因為,此際小船已慢慢沉落海中,你的心和你的身一樣冰凍,再一個巨浪翻過,你已葬身在大海中。
早上的陽光是柔和的,但照耀在你身上的陽光卻已變得冰冷了,你躺在沙灘上,柔和的海風吹拂在你的臉上,但你的臉卻已不齊全了,海裡的魚早已分享了你,但你的思想及作品卻不為一般世人所分享。你無聲的躺在灘上,而身上保存濟慈的詩集是打開的,可能你曾和濟慈論詩。所以,你是幸福的,而此際,死,對於你來說已不重要了。
所以,可以說,你是幸福的,你的思想,你的作品,在今天是受人歌頌的,如你當日歌頌大自然一樣。因此,你不應再孤單了,亦不應再悲哀,自是詩人多薄命,幸福的你,亦應一笑置之。
雪萊,我所喜愛的詩人,在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中,深深向你致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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