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 雪落楓城 之 無法原諒的事 葉左肇

第六章：無法原諒的事

香港的天空總是灰得壓抑，像是永遠未曾洗淨的舊傷。劉仲與林沛珊剛踏出機艙，便接過來自香港警方的資料夾，一份羅頌文過去的紀錄，那些塵封的案卷彷彿終於掀開了底層的黑暗。

根據香港警方的紀錄，羅頌文曾於2009年在九龍深水埗短暫居住，其間鄰近區域曾發生一宗未破的肢解案。受害者為一名中年男子，身份不明，僅找到頭顱與四肢，內臟與軀幹從未尋回。由於當時缺乏證據，案件被擱置多年。而更詭異的是，案發單位正是羅頌文租住的唐樓樓上。警方曾短暫懷疑過他，後來又突然離港，一切便無從追查。此外，警方亦向他們透露，羅頌文曾認識一名叫做Eva葉敏的女學生，後來Eva失蹤至今還沒有尋回，警方列作失蹤人口處理。

兩人按圖索驥來到一處早已斑駁的唐樓，這裡的牆面剝落，樓梯間彌漫著老屋的霉味與濃重的香煙味。他們拜訪了幾位當年曾與羅頌文同住一棟的鄰居，一位年近七旬的婆婆回憶道：「佢好靜㗎，好少講嘢，但有次……我記得好清楚，有晚我喺樓梯間見到佢拎住個大膠袋，滴緊水……唔係清水，好似係血。」她的聲音顫抖，眼神裡透著多年來未曾說出口的懼意。

警方筆錄並未記下這段證詞，或許當年沒人問過她。

隔日，他們又來到荃灣一棟舊式公共屋邨，找到Eva的母親。她已年邁，頭髮花白，住在一個僅有三百呎的小單位裡。對於劉仲與林沛珊的來訪，她起初頗為防備，但當他們說出「羅頌文」這個名字時，她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。

「我女……一直冇講……佢以前發生咩事，但我知道，羅頌文唔係一個正常人。」

她聲音顫抖地說出一段不曾對外透露的往事，那年Eva十七歲，羅頌文曾是她們的鄰居。某個深夜，她聽到女兒房間傳來壓抑的哭聲與拉扯的聲音，當她撞門進入時，只見羅頌文赤裸上身，臉色冷靜地站在床邊，而Eva則緊緊抓著棉被，把自己縮成一團。

「我無報警，因為阿敏跪喺我面前求我唔好……佢話如果報咗，佢一世都走唔出嚟。」老太太的手緊握著茶杯，茶早已涼透。

那一夜之後，羅頌文悄然離開，Eva也開始有了劇烈的性格轉變。她變得沉默、抗拒親密、在學校多次與人衝突，被轉校兩次，最終還失了蹤。

林沛珊默然無語，她想起在多倫多審訊室裡，沈青曾說過一句話，「有些人，不是變壞，是他們從來都不是人。」

第三日，在沙田的一家舊照相館裡，他們找到了一張泛黃的照片，羅頌文年僅約二十出頭，笑容和煦，站在Eva的身旁。他的手搭在Eva肩上，那是一個極尋常的動作，卻在照片中顯得說不出的詭異。

「如果這些都是真的……」劉仲喃喃道：「那沈青，從來就知道他是誰。」

他們此行的目的，不只是還原真相，而是揭開一段連受害者自己都不願面對的過去。這不再只是調查，而是走入了一場關於羞辱、創傷與失語的深淵。

而那無法原諒的事，早在多年以前，便已悄然發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