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起鳯陽 11 葉左肇
第五章:應天之戰
郭子興戰死軍中,義軍頓失主帥,諸將人人自危,士氣低落如墜冰谷。帳中將領多主退守,惟恐元軍乘勝追擊,屠城滅軍。然而朱元璋沉聲而立,目光如炬,掃視眾人,緩緩道:「郭公死得其所,吾輩豈能苟且偷生?守則坐困,退則敗亡,唯有先發制人,奇襲元營,方有一線生機!」
眾人駭然,有人高呼不可,有人沉默不語,惟湯和、徐達等數人立於帳後,堅定點頭。
當夜三更,風疾月暗。朱元璋親率三千精兵,輕裝簡行,自水路潛出應天,繞過元軍防線,直逼其營帳。營內元軍慶功未歇,酒氣熏天,帳燈如豆。朱元璋一聲低喝,火箭齊發,烈焰驟起,如鬼神怒吼。
「殺——!」
喊殺震天,義軍如猛虎出柙,長刀破帳,火光映紅夜空。元軍措手不及,潰不成軍,死傷枕藉。朱元璋親斬元將答兒罕,血濺戰袍,奮勇當先。
至天明,元軍營破,殘兵遁逃,應天城外一片焦土,獨留朱元璋立於亂軍之中,滿身血痕,雙目如電。
自此,應天穩固,義軍歸心,朱元璋威名遠播,眾人皆稱:「天命所在,莫敢不從!」
烈焰餘煙尚未散盡,戰場之上屍橫遍野,血水匯流如川。朱元璋靜立當中,長刀猶滴血,呼吸沉穩如鼓。湯和、徐達、常遇春等人陸續趕來,面露疲憊,眼中卻盡是狂熱與敬服。
「主公一戰定應天,真英雄也!」湯和單膝跪地,聲若洪鐘。
諸將齊呼:「萬歲!」
朱元璋未語,目光轉向遠方燃燒未盡的元營,只留一句:「此戰,不是終局,才是開始。」
當夜,朱元璋召開密會,諸將環坐,氣氛肅然。他展開破損的地圖,以酒壺一指集慶,沉聲道:「應天既固,下一步,取集慶,以控江南。」
徐達皺眉:「主公,應天新定,民心未穩,軍中傷亡過重,恐難再戰。」
朱元璋望向他,聲音平靜如水:「我等不是養兵避戰,而是為天下蒼生而戰。郭公死後,諸侯觀望,如今若不乘勝而進,恐錯失天機。諸位,還記得起事初衷否?」
諸將面面相覷,一時無語。常遇春挺身而出,大聲道:「我記得!我常遇春本是貧家子,若非主公相引,早餓死街頭!主公指哪,我便殺到哪!」
「我等亦願追隨主公,赴湯蹈火,在所不辭!」其餘將士齊聲應和,帳中氣勢再起。
唯有李善長低眉不語,待眾人退去後,方低聲對朱元璋言道:「主公,將可使勇,國需謀定而後動。元軍雖敗,然餘燼猶存,若再連戰,恐生內耗。」
朱元璋微微一笑,目中寒光一閃,道:「李先生放心,此戰之勢,不止於兵,更止於心。我朱元璋要的是整個江南!」
帳中燈火微晃,似照不盡他眉宇間那抹吞天之志。
翌日清晨,天未亮,應天府衙便已傳出號令:全軍整肅,嚴查敗軍責任,查出私通敵軍、臨陣退卻者,格殺勿論。
一時間,風聲鶴唳。軍中諸將人人自危,數名小校於營帳中被帶走,再無音訊。朱元璋未曾明言誰是目標,但每一道命令都像是試探與警告。
李善長立於朱元璋身後,觀其不語,心中漸漸明白,這不只是懲治敗軍,而是一場無聲的誅心之戰。
三日後,平日最得郭子興器重的老將周德興,被指私下與元軍遺將書信往來,罪名是「擁兵自重、意圖不軌」,當眾斬於午門。
斬首那日,細雨如絲。朱元璋站於城樓之上,黑袍獵獵,一言不發。百姓觀刑,無不色變。
晚間,朱元璋獨與李善長飲酒,語氣淡然:「我不是不念舊,只是舊人未必能陪我到最後。」
李善長拱手低頭:「主公殺心漸起,是否過早?」
朱元璋放下酒盞,眼神冷如寒鐵:「成大事者,不問早晚,只問可不可。郭公一死,軍中人人自謀。若我不先動手,他日動手的就是他們。」
李善長沉默須臾,道:「既如此,主公當立新制,定律、立賞、明罰,使人知所遵從,方能使權歸一統,而不致人心渙散。」
朱元璋笑了,點頭:「李先生果然明我心。明日起,草擬軍律,定六條軍規,違者斬,守者賞。軍中之人,若要活命,唯有遵我號令。」
帳中燈火搖曳,朱元璋的影子在牆上拉長,彷彿已不再只是那個起自草莽的布衣少年,而是一尊漸現鋒芒的帝王之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