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起鳯陽 12 葉左肇
第六章:群雄逐鹿
元朝氣數已盡,群雄並起。於江漢之地,陳友諒據荊襄,挾長江天險,兵精糧足,自稱「漢王」,高築武昌,廣發檄文,聲言討逆,號召天下。
其言曰:「朱元璋者,僭據應天,擁兵自立,欺天罔上,吾當掃其奸邪,以正義道。」
武昌城中,鼓聲日夜不絕,兵甲雲集。陳友諒登高而望,笑對群臣道:「朱元璋不過布衣草莽,驕兵自恃,豈可與我爭天下?我今水陸並進,直取應天,江南自當盡歸我有。」
消息傳至應天,朱元璋沉吟不語,徐達、湯和等請戰,群情激憤。朱元璋終拂袖起身,立於地圖之前,道:「陳友諒兵強將廣,水軍十倍於我,此戰若敗,萬事皆休。但若勝,天下將分其半。此一戰,避不可避。」
他目光落於地圖上那一片碧水的鄱陽湖。
「決戰之地,非鄱陽湖莫屬。」
於是,朱元璋大軍南下,沿江而行,號令全軍水陸並進,與陳友諒會於鄱陽湖。此湖水闊天長,號稱「江南咽喉,天下水心」,自古為兵家重地。
雙方對峙於湖上,陳友諒自率大艦三千,水兵六萬,樓船高十丈如城,旌旗蔽日,號角震天;朱元璋則命徐達、常遇春、張德勝各率偏師,以小舟奇兵設伏湖岸,密令火攻、水戰兼用,暗中布下殺局。
戰鼓一響,鏖戰七十餘日,湖水染紅,浮屍數萬,白骨成堤。晝夜苦戰,屢攻屢退,然朱元璋咬牙堅守,終於一役之中,火箭齊發,大破漢軍主艦。陳友諒中流矢,倒於艙中,鮮血如注,倉皇敗走。
湖面風雨驟起,朱元璋立於舟頭,披甲仗劍,望著遠去的火光與亂流,低聲道:「此一役,天下定矣。」
鄱陽湖畔,煙水茫茫,雙方對峙已近月餘。
陳友諒樓船巨艦橫亘湖面,猶如浮城,三面皆兵,連營數十里,號令如山。漢軍水師佔盡優勢,箭樓高聳,鐵錨穩重,朱軍屢戰屢退,士氣日漸焦躁。
朱元璋夜召徐達、常遇春、湯和、胡大海等將密議,展開最後佈局。
朱元璋指圖沉聲道:「陳賊恃其巨艦,傲慢輕敵,然樓船轉艦不靈,若困於湖心,即為死地。我欲設火舟夜襲,焚其主營,再率小艦分割其軍。水面浩渺,風向為關鍵。」
湯和問:「若風不順,火攻無效,如何應對?」
朱元璋目光如炬:「天命自在人心。風,必為我用。」
當夜,風轉西南。朱元璋大喜,傳令全軍備火船三十艘,以焦油、麻布、乾柴填艙,小舟拖引至上風處,待時而發。
三更時分,湖面靜如死水,朱元璋身披黑甲,登上主船。常遇春引火兵潛行水道,徐達率小艦環繞敵後,胡大海埋伏南岸,伺機切斷敵退路。
忽然,湖面火光乍現三十艘火船自濤中如鬼魅而出,烈焰如龍,直撲漢軍主艦!
漢軍尚在酣睡,火箭齊發,轟然落艦,頃刻之間,樓船起火,烈焰沖天,照破十里夜色。湖面燈影皆滅,只餘火海狂舞。
陳友諒驚醒,倉皇披甲,怒吼道:「誰敢縱火!」
左右回報:「敵火船至,四面皆焚,水軍潰亂!」
陳友諒急令轉艦迎敵,然風助火勢,艦艙木樑盡燃。正欲登船突圍,一矢破空而至,射中左肩,血流如注,險些墜落湖中。
亂軍中,常遇春率兵躍上敵艦,刀光如雨,直逼艦樓。陳友諒掩護撤退,棄主艦南竄,血染半身。
黎明破曉,火煙猶未散盡,湖面浮屍千計,朱軍獲全勝。陳友諒艦沉,傷重敗走,不見蹤影。
朱元璋登高望火,沉聲道:「天下之爭,至此分明。」
江水北流,武昌冷雨。
陳友諒傷重潰逃,狼狽返抵武昌。宮門深閉,朝臣垂首無語,舊日威儀盡失。太醫換藥時揭開甲衣,箭傷深入骨肉,血水與膿漬滲透裹布,他臉色蒼白如紙,卻死死咬牙不哼一聲。
夜深帳中,無人敢近。陳友諒仰臥榻上,睜眼看著帳頂紗燈微晃,口中喃喃低語:「我兵強馬壯,樓船如城,江湖我控……為何敗?」
他猛然起身,推翻案几,玉印墜地而裂。他怒不可遏,又恍如自語:「朱元璋……你憑什麼贏我?憑你貧寒出身?還是那群蠢民的擁戴?」
他知敗局已定。將士怨懟,百姓離心,諸侯觀望。昔日來降諸將,已有人暗通朱軍,江漢之地,宛如風中殘燭。
不久,他傷重不起,身死武昌,所建「漢政」如泡影崩潰。
而彼時,朱元璋旌旗南下,入江西,兵臨武昌。
與征討之烈不同,他此行所舉,卻是「撫民」之旗。「百姓疲於戰火,非仁者不能服眾。」朱元璋深知其理,乃下令全軍秋毫無犯,軍中設義倉、醫棚、粥棚,撫恤孤寡,收埋戰亡,修橋補路,施布賑災。
百姓觀之,無不感戴。常遇春語朱元璋:「主公此舉,勝十萬甲兵也。」
武昌城門大開,守軍獻印請降。朱元璋步入漢宮大殿,登階而上,望著殘破的王座,淡然道:「陳氏之敗,不在兵,而在道。」
他命人拆除漢王舊宮,於江邊建大德之碑,刻曰:「弔民伐罪,非圖霸業。」
自此,江南盡歸朱氏,群雄潰散,諸侯來朝。
李善長進言:「主公功定江右,可考王號以昭人心。」
朱元璋揮手一笑:「天下未定,稱王太早。且讓百姓先過幾年安穩日子。」
但他心中明白:真正的天下,才剛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