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起鳯陽 16 A 葉左肇
明朝皇帝朱元璋以「心狠手辣」出名,當年與他出生入死、起兵反抗元朝的兄弟與功臣,只要危及到朱家子孫,便會慘遭處決殺害。
像是宰相胡惟庸,因為被指控結黨營私、徇私舞弊,最後遭到處決,還牽連近三萬人被殺,其中不乏眾多開國元勳。
在胡惟庸案發生後,又有一大批武將及朝廷官員遭受牽連,朱元璋最信任的大將藍玉被以謀反罪逮捕,不只遭到處決,他的人皮還被朱元璋硬生生剝下,藉此殺雞儆猴。
劉基深知伴君與伴虎的道理,當日朱元璋以義軍首領的身份四處招賢納士,而他則剛從元廷辭職、心灰意冷歸隱青田,因而與朱元璋相識相知,劉基後來寫了燒餅歌,知道朱元璋不能容忍國運變遷,從而興起辭官的伏筆。
江南初冬,風雪未至,寒意已襲。義軍駐營於婺州西郊,帳外飄著細雨,帳內卻燃著爐火,朱元璋披著鹿裘,望著案上的一封薦書,久久未語。
「劉基?」他問身旁幕僚,「這人你們怎麼說?」
「原是元廷翰林,通經略、善星數、知兵法。」一旁軍師低聲道,「但脾氣孤傲,凡事不言苟同。過去也有人請他出山,他只回一句:非明主,不仕。」
朱元璋一笑,將那薦書收入袖中:「那就讓他看看,我是不是明主。」
幾日後,青田縣外山林間,一頂破舊轎子停在山道上。朱元璋身穿便裝,親自下轎步行,只帶一人護衛。山道盡頭,一間竹屋掩映在梅樹之後。
他叩門。
「誰?」
聲音不大,卻帶著清冷書卷氣。門開,一人身著粗布長衫,鬚髮未束,神情淡淡。
「朱重八,見過劉先生。」朱元璋不卑不亢,目光如炬。
劉基挑眉,眼神微動。「你不是元官,來我這作甚?」
朱元璋笑說:「非是官,是一匹野馬。來問先生一句,天下將亂,蒼生無依,你可願借我一策?」
劉基盯著他許久,忽然問:「你要的是天下,還是太平?」
朱元璋不假思索:「得天下,是為太平。若無天下,太平從何談起?」
劉基點頭,淡淡一笑:「那便請回吧,今夜三更,我自會入你帳中。若你配得上明主二字,我這半生,便替你擘畫江山。」
朱元璋深深一揖:「若真得江山,必不忘今日梅下一言。」
【火爐前的預言】
洪武八年,冬深雪急。劉伯温久病初癒,靜居偏殿,數日未見君王。帳內火爐噼啪作響,他一人披裘而坐,手中攥著一本新批的奏章。
那是胡惟庸的條陳,滿篇都是勸進與密謀:「治吏先除權臣,安內須用重法。」
劉伯温合上奏章,深深歎了口氣。
門外傳來腳步聲,是貼身書童遞上一張熱餅:「先生,廚房說您許久未進膳,特為您烙了張燒餅。」
他低頭看那燒餅,圓形焦黃,中間鼓起如鼓。霎時,靈感如風襲來——
「蒼生於鼎中受苦,君王居其上而不知……」
他起身,鋪紙,提筆,望著火光與餅影,寫下開篇:「燒餅歌,燒餅歌,燒餅出自民間火……」
一字一句,或隱或現,既藏天機,又含憂思。他寫得極快,像是怕來不及似的,整卷寫完,已是天明。
隔日,朱元璋微服前來探病,見他面色倦怠,問:「先生近日心神何憂?」
「君之憂國,臣則憂民。但卻難於啟齒!」劉伯溫說。
朱元璋說:「雖然自古興亡原有一定,況天下非一人之天下,惟有德者能享之,言之何妨?試略言之。」
劉基說:「洩漏天機,臣罪非輕,陛下恕臣萬死,方敢冒奏。」
朱元璋即賜以免死金牌,劉基謝恩畢,奏曰:「我朝大明一統世界,南方終滅北方興,雖然太子是嫡裔,文星高拱日防西。」
朱元璋說:「朕今都城築堅守密,何防之有?」
劉基說:「臣見都城雖屬鞏固,防守嚴密似覺無虞,只恐燕子飛來。」〈指太祖第四子燕王篡奪〉隨作歌:「此城御駕盡親征,一院山河永樂平。〈燕王後號永樂〉禿頂人來文墨苑〈指姚廣孝〉,英雄一半盡還鄉。」〈千忠會〉「北方胡虜殘生靈,御駕親徵得太平。失算功臣不敢諫,生靈遮掩主驚魂。」「國壓瑞雲七載長,胡人不敢害賢良。相送金龍復故舊,〈英宗北狩得還〉雲開日月照邊疆。」
朱元璋聽罷,面有難色,心裡擔心燕王造反的事,難道真的會應驗?他再問劉伯溫,然後又如何?
劉伯温不語,只將卷詞遞上。
朱元璋展開讀了一半,眉頭一皺:「這詩寫得……太露了些。」
「是給後人看的,不是給陛下看的。」劉伯温笑了笑,語氣淡然,「我劉基,曾為大明點燈,如今只想為後人留一盞燭。」
朱元璋沉默許久說:「你還是太天真了。你若走了,這朝堂,再無人能說真話了。」
「說真話的,都活不久。」劉伯温輕聲道,「臣不怕死,只怕將來有人,忘了今日你為何坐上這個位子。」
火光漸熄,灰燼中,那張吃了一半的燒餅還在,外焦內軟,像極了這天下的外盛,內憂。
【《燒餅歌》虛構】
朱元璋看罷劉基的卷詞後,問可有為這卷詞定名?劉基看著那張吃了一半的燒餅答曰:「稱為《燒餅歌》如何?」這是劉伯温臨別的留語,也能象徵他「明知不可說,偏要留痕」的孤絕氣節。
後來,才有人在劉基的墓穴中看到這卷詞,其中寫道:
天開一統是洪名,龍躍鳳鳴兩不成。
火中出餅圓且裂,中焦外熟味難評。
十年刀筆清忠骨,百載衣冠掩是非。
一人開國萬骨枯,雙手染紅問蒼天。
東南再起紅花亂,北地寒光照鐵城。
子孫若問興亡事,看那餅痕裂幾層。
(這是虛構的燒餅歌而不是原文):
「天開一統是洪名」:暗指朱元璋「洪武」開國。
「龍躍鳳鳴兩不成」:象徵太子朱標英年早逝,朱允炆與朱棣之爭(鳳與龍)不成雙全。
「火中出餅圓且裂」:明表「燒餅」,暗喻天下雖圓(統一),實已現裂痕。
「十年刀筆清忠骨」:朱元璋晚年肅清功臣(胡惟庸、藍玉等),忠臣枉死。
「東南再起紅花亂」:可預示日後民變(紅巾再起、張獻忠、李自成)。
「北地寒光照鐵城」:暗指清軍入關。
「看那餅痕裂幾層」:寓意後人若想知大明之興衰,須看燒餅的裂痕,就是制度、民心等。
朱元璋在看到《燒餅歌》後既驚愕又忌憚,逐漸陷入對未來的恐懼與對劉伯温的疑慮。朱元璋將這卷詞藏於密函,亦因此更使朱元璋晚年的忌諱與壓制。
【卷詞之後】
夜深,朱元璋站在宮中燭光微弱的御書房,手中緊握著劉伯温留下的詩卷。那封卷詞的邊角微微焦黑,似乎曾被焚燒過。詩中的文字,他讀了不下十遍,眼中浮現的,不僅是熟悉的政務和家國大計,還有讓他感到不安的暗示。
他輕輕摺起詩卷,放在書案上一旁,忽然感到一陣寒意襲來。
他記得當年見劉基時,先生的眼神無比清明,卻帶著一抹難以捉摸的憂傷。那時,劉基並未過多言語,只是淡淡地提了那句「若你配得上明主二字,我自會替你擘畫江山。」然而,現在回想起來,那語氣中的某種隱含,竟讓朱元璋心頭微微顫抖。
他走到窗邊,望著外面一片漆黑的紫禁城。夜深人靜,只有微風輕拂宮牆。
「他早就知道。」朱元璋低語著,眼中閃過一絲寒光,「知道我會變,知道這江山不可能太平。」
卷詞中的最後幾行字回蕩在他耳邊:「東南再起紅花亂,北地寒光照鐵城。」
朱元璋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拳頭,指關節發白。他感到自己的胸膛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壓住,呼吸逐漸急促。
「我為了這座江山,付出了多少?多少人死在我的手中,多少人為我賠上了性命,這一切,還不夠嗎?」他喃喃自語,眼中充滿了悔恨與不甘。
他轉過身,凝視著那張燒餅的畫像,心中無數的疑問湧上心頭。劉基所留下的這卷詞,難道真是他為後人留的警示?還是僅僅是他無意間留下的某種警世之言?
「難道,我注定要走上這條不歸路?」朱元璋苦笑一聲,冷汗已開始從額頭滴落。他一手撐住桌面,艱難地呼吸著。
「不。」他突然猛然回過神,像是被某種力量驅使。「這一切,絕不能如他所說的那樣。」
他將卷詞摔回桌上,雙眼赤紅,盯著那字句,仿佛想將它們消除在空氣中。
「我不會讓這些詩句成真。」朱元璋低聲吼道,幾乎是在對自己宣誓,「無論未來如何,我必定掌控這一切,讓這天下如我所願。」
此刻,他心中不再僅是單純的恐懼和迷茫,更多的是一股堅定的決心。他將《燒餅歌》摺好,放入密封的竹簡中,緊緊藏起。對他而言,這不是一首詩,而是一個警鐘,一個警告——警告他將來可能會失去一切,警告他對權力的渴望,終有一天可能會吞噬他。
「若命運的輪盤已開始轉動,那麼,無論我怎樣掙扎,結果已然註定。」他冷冷一笑,眼中閃過一絲狡黠,「但至少,我會成為這場戲的主角。」
【燈下辭語】
當夜三更,軍帳中火光搖曳。劉基拎著一壺酒步入帳內,朱元璋已備好圖卷、地形、軍策三案。
「你準備這麼多,是要考我?」劉基笑道。
朱元璋搖頭:「是想與先生共謀未來。」
劉基坐下,舉壺對飲。兩人從吳地形勢談到北地糧道,從星象奇變聊到人心易散,直至天色將明。
朱元璋忽然問:「若有一日,我變了呢?」
劉基回頭看他,語氣沉穩:「那就看你變成什麼樣。若仍不忘蒼生,臣仍輔之;若只戀權名,老夫當拂袖而去。」
朱元璋一笑,舉杯一飲而盡。
這一夜,天下未定,但他們的盟誓,已定於風雲將起之前。
夜已深,書閣裡只燃著一盞青燈。朱元璋披著長袍坐在卷案旁,案上堆著密奏與地圖,而劉伯温立於階下,手中拂塵垂地,目光如水。
「先生為何又要告老?」朱元璋望著他,語氣平靜,卻藏著幾分壓抑。
劉伯温拱手而拜,聲音不大卻極有分量:「臣老矣。再留於朝堂,恐壞了陛下大局。」
朱元璋微微蹙眉。「是誰說過要助我安天下,不止打天下的?」
「臣沒忘。」劉伯温抬起頭,直視他。「但如今,陛下眼裡的人,已非從前那群與你共眠破廟、討飯過荒年的舊人。如今,滿朝的忠直,都得先學會閉嘴、低頭,才活得長久。」
朱元璋沉默良久,忽地一笑:「你是在說我變了?」
「不是陛下變了。」劉伯温搖頭,聲音低下來,「是天下太大了,要背的,也重了。」
朱元璋起身,走到窗前,望著外頭陰雲密布的夜色,像在看一場尚未開戰的風暴。
「我不能信人了,伯温。你知我有多少次,夢見自己坐在金殿之上,群臣滿朝,卻個個戴著鬼臉……一張張,都像是你我從前見過的臉,只是……死了。」
劉伯温低頭,手中拂塵無聲搖晃。「所以你要先動手。」
朱元璋回頭,目光中竟有一絲疲憊:「你也怕我了?」
「不。」劉伯温忽然笑了,那笑容有一點舊年青澀的影子,「我只是……不忍再看你這樣孤獨地走下去。若有一日,你不再夢見鬼臉,而開始夢見從前……那我寧願做那夢裡,最後消失的一個人。」
朱元璋眼中有光掠過,像火,也像霜。他喉間動了動,卻終究只吐出兩個字:「保重。」
劉伯温伏身一拜,拂塵落地,如雪無聲。那一拜,是辭別,也是斷義。
此後他辭官南歸,山水不入朝堂,而朱元璋,再無人敢當面言「孤獨」。
【舊信一封】
燈燭幽微,朱元璋坐在紫檀木案前,指尖撫著一封封覆著灰塵的書信。這是太監從舊庫中尋出的舊物,說是「劉先生早年手書」。
他打開最上那一封,筆跡熟悉,清勁如昔:「臣愚見,江南初定,民心未歸,宜修水利、撫饑民、清田籍而緩賦稅,以安四方……若陛下真欲千秋萬載,先定民心,再定法度,最後才是劍與戈……」
朱元璋默讀至此,忽然停住。信末一行小字,仿佛是臨別附言:「願陛下勿忘初心。權力可畏,孤獨尤甚。願人不負天,天不負人。」
他手一顫,紙角被火燭邊緣燙出焦痕。他低頭輕笑一聲,笑得嘶啞。
「權力可畏……孤獨尤甚……你早就知道。」
他將信放回盒中,忽問站在一旁的老太監:「這些年,宮裡有誰還記得劉伯温?」
老太監躬身道:「回陛下的話,自他南歸後,沒人敢提。」
朱元璋默然,像是聽見遠處風聲。那不是風,是在深宮裡四處回盪的空靈迴響。
他起身,緩緩走到窗前,望著天邊黑雲壓城,喃喃道:「劉伯温死了,李善長死了……馬秀英也走了。這大明……還有誰,是從前的?」
編者按:《燒餅歌》全文共1,912個字,由四十多首歌謠組成。每句答話都像一首謎語,和諾查丹瑪斯的「預言」一樣,寫得十分隱諱,可以用不同的角度去詮釋這些隱語的意思。許多研究者稱《燒餅歌》非常靈驗,但這些所謂靈驗無非是用「既已發生之事實」去附會歌謠的訌語。基本上,《燒餅歌》仍無法斬釘截鐵地推斷出未來會發生什麼事件,必須等事後來反證其準確。目前並無任何史料能夠證明此歌為劉基所作,且在民國以前也未曾流行,故推測其為清朝末年或民國初年之人託名偽作。故此,在《風起鳳陽》的小說中,不以原先的燒餅歌作參考,而寫過另外的一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