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別康橋 之 陸小曼
第五章 陸小曼
夜色如墨,北平的風帶著香煙與霓虹的氣息。
那是一個舞會的夜。廳堂裡燈光明亮,樂聲柔滑。徐志摩穿著黑色西裝,站在角落,看著她——那個在燈影之下舞動的女子。
她的笑帶著光,眼裡有一種讓人無法移開的華麗。那不是林徽因的冷光,而是火的光,會灼人。
她一轉身,紅色的裙角掠過空氣,像火焰的尾影。
他忽然明白,自己將無法抽身。
她走到他面前,笑著伸出手:「徐先生,跳一曲吧?」
那聲音帶著輕微的顫,像剛燃起的火焰在呼吸。
他沒有拒絕。那一刻,音樂、呼吸、香氣與時間都融成一體。他的手輕輕握著她的手,覺得世界都在燃燒。
舞曲結束,她抬頭看他,眼神裡有一絲調皮:「你詩裡的愛情,是這樣的嗎?」
他微笑:「不,詩裡的愛從來沒有妳這樣真。」
那一夜,他送她回家。街燈灑在潮濕的石路上,風裡有花香與煙味。她走得很慢,像故意讓腳步與夜拉長。
臨別時,她回頭看他一眼,那眼神柔得幾乎要滴下來。
「你不怕火嗎?」她問。
「我就是火。」他答。
之後的日子,他常去她家。
她會在午後的窗邊抽煙,煙霧繚繞,光從簾縫裡灑下,落在她的肩上。她懶洋洋地笑,說:「詩人啊,你要喝茶還是酒?」
他說:「都不喝,我只想醉。」
那時的他,像被她的世界吸進去。她的語言、她的笑、她的任性,都是他從未見過的風景。
他開始寫下那些更熱烈、更近乎燃燒的詩句——
「我願化作灰燼, 在妳的煙裡重生。妳的指尖,是我最後的春天。」
他知道,這樣的愛是不被祝福的。朋友們勸他:「她太艷,太放縱,不適合你。」
但他只是笑。
因為他明白,詩若沒有烈火,就只剩空氣。
那段日子,他們像兩個無所顧忌的孩子。白天寫詩,夜裡飲酒、談夢、吵架、又和好。她常在情緒裡哭,他在煙霧裡哄。
他們愛得太真,也太亂。
有一次,她在淚中低聲問:「志摩,你為什麼要愛我?」
他輕輕說:「因為妳像風,但我已學不會站在岸上。」
她哭著笑了,靠在他肩上,喃喃道:「風會走的。」
他沒有回答,只是緊緊抱著她。
夜深了,街外的風拍打窗子。屋內的燭光搖曳,他看著她沉睡的臉,心裡忽然湧上一種說不出的恐懼——
他知道,火太美,也太短。
「妳若是風,我便讓詩化為灰。 妳若是灰,我便讓愛化為風。」
那是他最狂的年代,也是他生命最黑的底色。愛讓他飛,也讓他墜。
他不知道,詩與愛哪一個更像死亡。
但他知道,這世上,只有她能讓他這樣燃燒。
夜將盡,窗外的風掠過屋簷,吹滅了最後一支燭。
他在黑暗裡睜著眼,輕輕對自己說:「原來,詩人終會被自己的詩焚盡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