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別康橋 之 新月派的夢
第六章 新月派的夢
北平的秋夜,風清而涼。
街邊的槐樹靜默,落葉如紙。徐志摩坐在書桌前,窗外的月光映在他筆下的稿紙上,白得刺眼。那是他創辦《新月》之後的夜晚。
屋內堆滿了書與信,都是朋友寄來的詩稿。胡適的字筆挺,聞一多的句子整齊如樂章。志摩翻著那些詩,心中微微發熱。
——他相信,詩能改變這個世界。
「要讓詩成為一種光,一種風,一種能喚醒沉睡靈魂的聲音。」
他在日記裡這樣寫。
那時的新月社,像一個夢。
他們在咖啡館裡爭論詩的節奏、語音、押韻;談自由、浪漫、與人生的尊嚴。聞一多拍著桌子說:「中國詩該有現代的呼吸!」
志摩笑著舉杯:「為呼吸乾杯!」
杯中是酒,也是理想的火。
他寫下《再別康橋》、《翡冷翠的一夜》,寫愛、寫風、寫生命的漂泊。他要讓中文詩像英國的泰戈爾、雪萊一樣,飛起來。
可是,他不知道,詩飛得太高,就會被現實的風摔碎。
有人批評他:「太輕、太私、太不接地氣。」
他聽著,只是微微一笑:「詩若不為自己呼吸,又如何為人歌唱?」
然而,那笑漸漸淡了。
報社倒閉,朋友疏遠;政治的風暴壓來,詩的聲音變得微弱。有人被捕,有人出國,有人沉默。新月派的夢,像滿月之後的雲,散得無聲。
那年冬天,他一個人走在西湖邊。湖面上結了薄冰,風刮著,像在訴說什麼。
他忽然想起自己最初的願望——不是為詩寫愛,而是為愛寫詩。
「詩不是逃避,詩是風中最後的燈。」
他在湖邊的石凳上寫下這句話。風很冷,筆跡在紙上抖動。
他抬頭,看著遠處的山影,霧裡的水波。那一刻,他覺得所有的夢都變得透明——像是要消散,又像是要重生。
他仍然相信,詩是有力量的。
只是那力量,或許不是喧嘩的吶喊,而是風過竹林的聲音——輕,卻能穿透歲月。
他回到屋裡,點燃一盞小燈。燈光搖晃,他輕輕讀出自己寫下的詩:「我將我的心,寄給風;讓它在世界的盡頭漂流。若有誰在黑夜裡聽見,請替我說一句——我仍愛這人間。」
燈光灑在他臉上,半明半暗。那一刻,他既是詩人,也是流浪者。
他知道,夢或許會碎,但詩不會死。
窗外的風吹動窗簾,他看著那一縷微光,低聲說:「新月雖缺,終會重圓。」
徐志摩理想的自白——他從愛的火焰走向詩的信仰,也從人群的掌聲走向孤獨的風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