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別康橋 之 墜落之前

第七章　墜落之前

天色灰濛，雲低得像要觸到屋脊。

徐志摩站在杭州機場的跑道邊，風掠過他的髮，帶著冷意與金屬的味道。飛機在晨霧中等待，那是一架小型雙翼機，翅膀閃著暗銀的光。

他回頭，看見遠處的山與湖，都籠在霧裡，模糊如夢。

他想起康橋的河水、林徽因的笑、陸小曼的眼淚、新月社的歌聲。那些畫面一一浮現，又一一散開。

他忽然覺得，人生其實像一首詩——

寫著寫著，就到了結尾。

飛機起飛的時候，風呼嘯而過。

他俯視雲層下的江南，山脈如墨線，河流像被風吹動的銀絲。那一刻，他覺得自己終於自由——

離開了人世的紛擾，離開了愛與恨，離開了被理解與不被理解的重負。

他拿出筆記本，在膝上寫下最後一段文字。筆跡有些顫抖，卻極清晰——

 「我仍要飛，即使風會碎翼。我仍要唱，即使歌聲淹沒於雲海。因為飛翔本身，就是詩的理由。」

寫完這句，他闔上筆記本。外面的天空更亮了，陽光穿過雲層，一縷光斜斜照進駕駛艙，落在他的臉上。

他微微笑了。

——那笑很淡，如雲散開的一瞬。

飛機穿入厚厚的雲霧。風聲像浪。突然，世界傾斜。

一聲巨響，在遠山之間沉沒。

空氣靜止。雪白的雲繼續飄，什麼都沒留下。

只有那本筆記，落在殘骸旁的泥地裡，頁面被風翻開。最後一行字，在陽光下閃動——

「我願化作一縷風，吹過康橋，不帶走一片雲彩。」

那一天，北平的報紙登出消息：「詩人徐志摩，殞命於飛機失事。」

陸小曼在床前失聲痛哭，林徽因沉默良久，低頭合上一本書。聞一多在夜裡點燃一盞燈，對窗外說：「志摩，你贏了，你飛得比誰都遠。」

夜色很深，風從窗縫裡吹進來，帶著紙頁的聲音。

有人說，那風像他在低語。

 「詩人不死，他只是回到風裡去了。」

徐志摩的悲歌。語調如霧般寂靜，詩人走向他最後的飛行，帶著愛、理想與詩的餘燼。現實與夢的界線漸漸模糊，一切化為光與風。

這是詩人生命的終曲。飛行成為詩意的象徵——他以詩的姿態告別世界，也以風的形狀永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