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東坡夢長安 之 宮詞驚朝野
第三章:宮詞驚朝野
汴京城南,春色漸濃,太學與禮部之間,書聲如潮。天子雖未見士人面,但士人之聲,早已傳遍朝野。
蘇軾殿試高第,擢進士,授大理評事、判官,隨即入制科,為官文壇兩得意之才。初任雖卑,然名聲已遠播,朝中文士,或敬或忌,皆道:「此人不久,當震動廟堂。」
一日,他與黃庭堅遊後苑,閒談間寫下《題皇城圖詩》:
鳳闕巍巍鎖萬重,金階玉砌幾人通?
朝回只見紅雲起,不識民間有夜風。
此詩未發,已先傳。數日間風聞入中書,有人於殿前上疏:「蘇軾詩詞,多刺時政,語涉不敬,恐擾士風。」
御史中丞章惇與蘇素無往來,卻私下冷笑:「少年不知天子遠,只道文章能濟時。」
而蘇軾則不以為意。他夜書一信寄予歐陽修,言道:「言有盡而意無窮,詩者,非諷刺之具,乃人心之吐也。若以筆為罪,則人心將沉。」
歐陽修閱信後沉吟良久,只喃喃一句:「他太直,世路難行。」
是時王安石漸入權中,變法之聲如風乍起。市肆間、朝堂上,無不議論青苗、免役、均輸之法。蘇軾每與人論政,多以民為本,語或涉批評,故與新法派漸生芥蒂。
一日,他於集賢院草詔,筆鋒鋒銳,不避嫌疑。草至「居上者當思其民,制法者不可違心」句時,監稿官皺眉道:「此言易惹人非議,公慎之。」
蘇軾放筆而笑:「若為仕而棄心,為文而避義,不如歸隱黃州矣。」
監稿官無言,紙上字跡卻已入副本,被暗呈于上。
某夜,宮中大雪初霽,士人赴禁中賦詩。蘇軾被邀,臨席賦得《宮中雪後》:
金瓦飛霜靜夜寒,蟾光猶照未眠官。
玉階深處無人語,唯有風聲過御欄。
此詩一出,朝中震動。御史府上折如雨。詞句似寫雪景,卻被解讀為「天子孤居、臣下不諫」之隱喻。
蘇軾仍泰然自若。他對蘇轍言道:「詩若不能寫我心,何以為詩?若天下皆噤聲,我不忍也。」
蘇轍蹙眉,勸他:「兄長之才,誠為當世一絕,但天下之道,未必容直。且忍一忍風波。」
蘇軾望窗外殘雪,不語,良久方低聲吟道:「誰言士子無骨氣?風雪為衣筆作兵。」
宮中卻另有聲音。太皇太后閱詩而笑:「此子才勝江左,未可輕議。」
章惇聞之,只冷冷一語:「才高非罪,妄言乃禍。」
烏台之影,已悄然籠罩。
玉階風冷筆生霜,宮雪驚魂意未央。
千古文章多得罪,不如歸去釀東江。
蘇軾初嘗官場風浪的開端,暗藏他與章惇、王安石兩派矛盾的火種,也逐步推向後來的烏台詩案與黃州謫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