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宗慧影 之 柴行聽經

第一章　柴行聽經

嶺南新州，春霧沉沉。

山路崎嶇，滿是昨夜雨水沖刷的石礫。一個瘦削的年輕人，肩上挑著一擔柴，腳步穩而急。他名慧能，父親早逝，與母親相依為命，靠砍柴賣柴度日。

天色方亮，林鳥啼聲未歇，慧能已下山，沿江而行。他素來腳快，為的是趕到城中客棧，把柴賣給廚房，換來幾文錢買米油送回家。

客棧臨街，今日生意極旺，門外停著幾匹高頭大馬。慧能放下柴擔，與廚子結了帳，正要轉身離開，忽然耳邊傳來一陣悠長的誦經聲：「應無所住，而生其心。」

那聲音清澈沉穩，似在心底擊響一口古鐘。慧能心頭微震，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住。

他抬眼望去，只見堂內一位中年客人，衣冠整肅，手持一卷經文，正向店主閒談。慧能悄悄走近，聽得對方誦讀的是《金剛般若波羅蜜經》。

慧能的心，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推開。那「應無所住，而生其心」幾個字，在他腦海裡迴盪不息，彷彿有光自胸中湧出，照到他多年砍柴的樸實生活，忽然讓一切都變得透明。

他忍不住上前，恭敬合掌道：「敢問居士，所誦何經？弟子愚鈍，聞之如醒夢中。」

那客人見他衣衫樸舊，卻眼神清亮，便答道：「此是《金剛經》。若能依此修行，便可見自本性，了生脫死。」

慧能低聲自語：「見自本性……」隨即抬頭問道：「敢問居士，此經自何處得聞？」

客人笑道：「吾自黃梅東山寺五祖弘忍處得之。五祖德行高遠，門徒雲集，四方學者皆往參學。」

慧能聽得「黃梅」二字，胸中像燃起一團火。

他忽然合掌一拜，低聲道：「弟子賤業販柴，唯供養老母，未曾遠行。然今日得聞此經一句，如大夢初醒。若我能往黃梅求法，縱行千里，亦無所惜。」

客人見其誠懇，從懷中取出數十文錢，遞與慧能，道：「此是微薄之助，汝若真心求道，當無所畏。」

慧能接過錢，心如湧泉。他知道，這一刻，自己的人生將不再只是砍柴挑擔。

出客棧時，雨已停，江水泛著光。他抬頭望向北方，口中低聲誦著方才聽得的句子：

佛偈：

心本如明鏡，何憂染塵埃；

一聞金剛語，萬里道花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