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6 桃花影落醉紅塵 之 夢裡無聲過錦年 葉左肇
第六回:畫中有局迷煙雨,夢裡無聲過錦年
一紙丹青畫未終,滿城風雨筆猶濃。
桃花不語人先老,夢裡江南幾度空。
話說唐伯虎別了金陵,乘舟沿秦淮而下,意欲返蘇,途中泊於枕霞鎮,鎮中有老友張元明相邀暫歇,設席款待,賓朋雲集。唐伯虎以為真情相見,遂飲而無戒,席間言畫談詩,神采飛揚,不覺過酣。
誰料此席乃陷阱。原來張元明之兄張子山早年赴試不第,常妒唐寅之名,聞其畫價高昂,意欲奪其稿本轉售,遂假意設宴,於酒中下迷香。
唐伯虎醉後被人暗中搜囊,所攜《桃花仕女圖》及新近所作詩稿三十篇,盡數失去。次日醒時,舟已不見,畫卷無存,身邊只剩破席一張、殘盞一盞。
天色陰濕,風聲冷寂。唐伯虎靜坐江邊,自語曰:「畫可再繪,詩可再吟,心若不死,筆焉能絕?」
是夜,他借宿鎮外破廟,以煤代墨,以牆為紙,寫下一首七言古風於殘壁:
雲山萬里誰相識,筆底風煙自有神。
世路多詭休作念,人心似畫最難真。
桃花舊夢隨流水,明月孤舟伴旅塵。
若問江南何處好,畫中青翠不由人。
此詩後為過客傳誦,稱之為《壁上絕句》,其句「筆底風煙自有神」,一語點出唐伯虎畫魂不泯,愈受困厄,愈見真骨。
自此一事,唐伯虎心境大變,對人多存戒心,然笑語不減,人稱「笑道人」。他遊歷江南,不再輕售畫稿,常以筆題壁,畫於舟中、橋下、寺中樑柱,筆跡縱橫,有人笑其癲狂,有人驚其神妙。更有人譏曰:「唐子畫如鬼寫,詩似夢囈。」
他聞之,反而題一聯於古亭:
人笑我癲非我癲,畫中自有乾坤在;
天若不容真性情,夢裡江湖且笑眠。
從此人稱他為「瘋唐」,卻也更覺他畫裡有一種說不出的「魂氣」,不似常人筆意。正如文徵明後來所評:「唐子之畫,破繭成蝶,已非丹青之役夫,乃江湖之詩仙。」
民間多傳唐伯虎遭人下毒奪畫,雖無明載,然其後期畫作中頗具狂放之氣,人物筆法疏逸、墨色奔放,可見其風格變化。此回乃虛實兼寫,意在鋪陳唐寅心性轉變,由貴氣翩翩轉為浪子瘋癲,實「瘋」而「真」。欲知唐伯虎如何笑傲市井、筆戲權貴,請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