桃花影落醉紅塵 之 桃花仍在人已非 葉左肇

第八回：舊夢忽來如花影，桃花仍在人已非

十年筆底桃花影，一夕樓前月未移。

若問當時情幾許，畫中人面與誰知？

春回蘇州，桃花滿城。唐伯虎自西湖南歸，舟泊胥門外，信步入城。行至滄浪亭，見亭畔紅桃初放，風送香遠，湖光潋滟，忽有一女子立於石橋之上，素衣緩帶，眉黛含情，正凝目於水中倒影。

唐伯虎目之，心中微震。此女容貌，恍似十年前所識之人，名曰柳翩翩，乃舊日友人柳茂之女，曾於金陵暫住唐家數月，唐子對其心儀已久，卻因赴試別離，自此無音。

今日重逢，恍若舊夢重現。

唐伯虎上前輕喚：「翩翩……可是你乎？」

女子轉首，眼中微露驚色，旋即一笑，道：「解元風采猶在，翩翩已非年少時。」

二人對坐亭中，言語輕淡如舊，水聲風影中，時光仿若未曾走遠。唐伯虎問其近況，柳翩翩低語：「父已亡，我寄於姑母家中，近日聞蘇州春好，故來小住。未料遇君，真天意耶？」

唐伯虎聞言，心有憐惜，提筆欲畫其像，柳翩翩微笑不語，默然任之。

筆落紙上，唐子畫其立於桃林之中，衣袂微揚，回眸一笑，旁題詩曰：

桃影依稀舊夢間，十年一別水如天。

若非畫裡相逢處，誰信人間有淚顏？

柳翩翩見詩，唇角微顫，低聲道：「君畫中之我，竟勝於昔時。然畫中人可依？情中事可續？」

唐伯虎沉默久之，緩緩道：「畫可存，情難重。當日我逐名途，負君一念，今番若仍貪夢，恐又為空。」

柳翩翩垂眸一笑，道：「君今不似當年意氣，已可無夢矣。」

說罷，取畫輕卷，道：「此畫我收，作舊緣一記。」

翌日，柳翩翩已去，只留半枚髮釵於亭柱之下。唐伯虎立於花前，望湖無語，終自題一聯於石欄：一曲桃花扇底夢，十年風雨筆中愁。

從此，唐子畫中女子多似翩翩倩影，或立柳下，或倚石橋，皆含愁意；畫旁題詩，多隱其名，惟落款一印：「夢中桃影」。

人問：「此印何意？」

唐伯虎但笑：「畫中人已遠，惟影相隨耳。」

雖史無明載唐伯虎有柳氏情緣，然其晚年畫中仕女多有「倚樓」、「懷春」、「獨坐」等意象，詩亦多懷人寄情之作。此回以虛構人物柳翩翩寄寓唐寅心中情事，兼融其詩畫風格轉變，情中有筆，筆中有詩，詩畫合一，實為後期唐子一大特徵。欲知唐伯虎隱居虎丘、結廬養畫、夢筆成詩，請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