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 問天 之密謀夜話 葉左肇

第七章 密謀夜話

夜幕沉沉，軍營中篝火如星，千帳燈影搖曳。朱棣未入帳歇息，而是命張玉、姚廣孝密會於軍帳深處。

帳中無燭，只一盞青燈投下微弱光芒，映出三人身影斜長於地。張玉卸甲而坐，眉宇間仍帶著殺伐之氣；姚廣孝則靜立於帳角，雙手合十，面如止水；朱棣背手而立，望著帳門，似能穿透夜色，看見遙遠的南京。

「徐輝祖兵敗，李景隆無能，南軍潰散。如今朝中多半震動，但……朕總覺得不對勁。」朱棣語聲低沉。

張玉咧嘴冷笑：「他們是沒見過死人堆成牆的樣子。再來兩仗，百官要跪，百姓要迎駕了。」

姚廣孝搖頭：「不，臣以為，南京之變，反而將令建文帝孤注一擲。他若真召開廷議議和，恐怕只是權宜之計。王爺——他很可能已起遷都之意，或……密謀出逃。」

朱棣眉頭驟皺：「逃？他逃去哪裡？」

姚廣孝抬眼，緩緩道：「若逃江南，則依山據水，可成死守之局；若走海外，則永絕根基，留一空殼於京師，讓王爺不得名正言順登基。」

張玉怒道：「若是這樣，便是賊子行徑！朝廷大統，怎容他如此兒戲！」

朱棣卻不語。他並非未想過這一層，但真正從姚廣孝口中聽來，仍如驟雷擊心。他原以為，只需兵臨南京，便可逼建文下詔退位，奉天承運；可如今，這場角力，恐怕要延至更深、更隱秘的層面。

姚廣孝走近一步，低聲道：「王爺，此刻不宜急攻京師。應先遣密使潛入金陵，一探內情。可聯絡舊部，如丘福、李景隆身邊親信……甚至太監內侍——」

張玉皺眉：「王爺，這事我來辦。我張玉雖不如禪師機巧，但我辦事，穩得很。」

朱棣點頭：「此事便交與你。再者……若建文真有異動，我等須有所準備。」

姚廣孝沉聲道：「王爺若想正名登基，非得立文有據，不可空口奪位。若能得太祖遺詔，或太后懿旨，則天下不服者亦可折。」

朱棣轉身，目中寒光四射：「太祖的遺詔……朕可不是沒想過。但你說得對，得名，才能得天下。我不做亂臣賊子。」

三人沉默片刻，外頭夜風吹過，帳幔獵獵作響。

張玉忽道：「王爺，若真南下，功成之後……太子之位……」

朱棣抬手，阻止他再說下去。只冷冷一句：「那是以後的事。」

姚廣孝微微一笑，語帶深意：「正因為是以後的事，才要從今日開始布局。」

朱棣不語，只慢慢坐下，取起案上軍圖，指尖劃過長江一線，最後停在了——南京。